鋼水奔涌如星河傾瀉,鐵花綻放似星火燎原。在漢鋼公司“生命力”從來不是靜態(tài)的形容詞,而是熔鑄在每一道工序里的動詞。它是爐前工揮汗如雨的“搏”,是技術(shù)員伏案攻堅的“研”,是流水線晝夜不息的“進”,是千錘百煉中寫就鋼鐵的筋骨,也映照著奮斗者的脊梁。
立在高高的操作平臺上,眼前豁然展開的,是一幅令人心魄俱動的畫卷。當高爐吞入鐵礦石,便開啟了一場“點石成金”的蛻變。爐內(nèi)烈焰灼灼,溫度攀升至千余度,礦石在高溫中褪去雜質(zhì),化作滾燙的鐵水。這過程哪是順其自然?是爐前工緊盯儀表盤的專注,是根據(jù)成分數(shù)據(jù)精準調(diào)控的果斷,是“差之毫厘則謬以千里”的嚴謹。他們以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”的匠心,與鋼鐵對話,讓冰冷的礦石擁有了熾熱的靈魂——這“打磨”的動作,便是生命力在與原料的博弈中,交出的第一份答卷?!吨芤住酚性疲?ldquo;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。”這份“自強不息”,正是生命力最鮮活的注腳。
“志之所趨,無遠弗屆,窮山距海,不能限也。”這偉大的河流,并非生來就如此。它來自奔流的鐵水,來自投入爐中的那些廢鋼與渣料。這過程,絕非溫和的演變,而是一場徹底的、暴烈的“死生之變”。你看那氧槍刺入,瞬間激起漫天飛濺的金紅烈焰,那是雜質(zhì)在燃燒,是舊形態(tài)在崩解。一爐鋼水,要獲得新的“形”,必先經(jīng)歷這“勞”與“息”的淬煉。它將舊的、僵滯的“生命”交付于這烈火,方能于毀滅中孕育新生。這爐中,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“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”的哲學(xué)。生命力在此,不是靜默地存在,而是這粉身碎骨、涅槃重生的動作本身。
待到這沸騰的鋼水歸于平靜,便被引向連鑄機。它不再是奔放的河,而是被導(dǎo)入模型的溪流,在精密的設(shè)備中,漸漸凝固成一根根暗紅色的鋼坯。這過程,看似是能量的收斂,是動能的止息,實則不然。那熾熱被鎖進了鋼鐵的骨骼之中,化作一種沉潛的、內(nèi)蘊的力道。這讓我想起蘇軾在《晁錯論》中的名句:“古之立大事者,不惟有超世之才,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。”
最終,這些鋼坯被輸送至軋機中,在萬千次的鍛壓與延展中,成為有用的產(chǎn)品。我想象著它們在未來歲月里的樣子,或許是跨江大橋的一根梁,默默承載百年風(fēng)雨;或許是摩天樓的一段筋骨,無言聳入云霄;又或許,是一臺精密機床的核心部件,參與新的生產(chǎn)制造。這時,腦海中浮現(xiàn)出《周易》中的句子: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。”這鋼鐵的生命力,不正契合著這“自強不息”的天道嗎?它從奔流到“凝聚”,再從“凝聚”到“擔當”,每一個階段,都是一個昂揚的動作,一個奮進的姿態(tài)。
離開工作崗位,夜已深。回頭望去,那片天空依然被映成溫暖的橙紅色,仿佛一個巨人永不疲倦的心臟在搏動。我忽然明白,漢鋼公司的生命力,從來不是一個靜默的名詞,用來形容某種存在的狀態(tài)。它是一個貫穿始終的動詞——是鐵水“奔流”,是爐火“燃燒”,是鋼坯“澆鑄”,是軋制“成型”。這動詞,與千年前先賢筆下“不息”的“行”、“不拔”的“志”、死生相續(xù)的“化”,血脈相通。(景 咪)